更新时间:2025-10-27 04:03:49
导演为什么要花九年(2012-2021)的时间去追踪一个底层百姓的日常生活?很显然,这是因为他在胡阿姨身上看到了一个不底层的东西:幻想的力量。 从纪录片的呈现来看,胡阿姨可能半辈子都活在幻想之中:幻想她的儿子少斌娶妻生子,幻想她做出纳留下的几十万三角坏账追讨回来,最重要的是,幻想用破烂给每个像她一样底层的人搭建出美好的生活。 胡阿姨的破烂小旅馆一天只要三块钱,即便这样,还是常有房客拖欠房费,甚至倒找胡阿姨借钱。大部分时候,胡阿姨一边抱怨,一边仍乐此不疲地把几块、几十的钞票借出去,然后完全靠撞大运似地把房客的欠款要回来。有时候,如果房客找不到骗钱的由头,胡阿姨甚至还会替对方打圆场。 我越看越觉得,虽然胡阿姨一天到晚灰头土脸、衣衫褴褛,但她其实并不那么在乎钱,她在乎的是守护一个在幻想中盛开的“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乌托邦家园。 胡阿姨提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时候会嘴角上扬,捡破烂的时候会念出墙上的正能量标语,穿过劳务市场的时候还会热情地邀请那些拖欠房费的房客再来住宿。这些,都是她乌托邦的一部分——无论周围已经拔地而起多少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她仍然幻想大家还活在旧时代里,一起吃苦,一起努力,用破烂的物质过出不破烂的精神生活。 有个细节值得注意。某天胡阿姨在街上偶遇了一个大姐,她在落魄时曾经是胡阿姨的房客。对方骄傲地自称如今做了家政,并劝胡阿姨要向前看,不要总活在老日子里。胡阿姨并没有为这个昔日房客如今相对体面的生活而感到欣慰,相反,她的神情甚至有些落寞。那一瞬间,观众看得出,胡阿姨幻想的粉红泡泡是不愿意被人戳破的。 然而,这不是胡阿姨的粉红泡泡第一次遭到威胁了。此前,胡阿姨的儿子已经很多次地旁敲侧击过妈妈的冥顽不化。有一回,他对着镜头无奈地表达了这么一个意思:“我希望她可以不要再那么糊涂地守着那个垃圾堆,但又不敢让她完全清醒,不然,她会被现实击垮的。” 我想,这便是这部纪录片最让人心酸的地方了。胡阿姨的儿子因为清醒地活在灰色的现实中,所以终日落落寡欢,一度还得了抑郁症;而胡阿姨恰恰是因为糊涂地活在粉色的幻想里,才一直保持着昂扬的生命力。这是多么悖谬啊,一个底层百姓要想乐观,必须看不清呼啸而过的现实。

好在,胡阿姨的儿子在片尾接近失明了,他拿着被保安公司辞退后的一千多元退休金,终于可以像妈妈一样,模模糊糊地面对这个世界,再也不必从梦中醒来,这很像是田纳西·威廉姆斯的戏剧《欲望号街车》里布兰奇因为疯掉而无须再直面现实的结局。谁又能说这不是一个喜剧的结尾呢? 写在最后: 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曾提出,人是活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从这个角度而言,胡阿姨花园里那把烂了一个大洞的彩虹伞、那朵巨大的泡沫蘑菇、那些迎风飘扬的灯笼,那些发财树以及其它被人丢弃的植物,共同编织成了胡阿姨的意义之网。而胡阿姨每个月三千多元的退休金以及那几十万的坏账,被她隔绝在了意义之网的外面。

只要这个意义之网还在幻想中存在,胡阿姨就不必面对时代的冲击,不必知道今天的我们称她这种人为囤积癖,更不必看清她的破烂花园其实是重庆这件都市华袍上一块需要被抹除的污点。只是答案在观众这里已经昭然若揭了:十八梯美食商业区横空出世,胡阿姨原先的乌托邦家园已被夷为平地。 儿子带妈妈去看过那个已经抹除她痕迹的地方,可胡阿姨嘴里仍然念叨着:“我哪天得再开一个旅馆,让有难处的人过去住。”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去胡阿姨的乌托邦遗址看一看,还想知道今天的她有没有再次圆梦。 不管有没有,截至纪录片2021年杀青,胡阿姨在儿子宿舍的上铺已经又用破烂搭建了一个花花绿绿的乐园。她坐在乐园里,戴着老花镜,头发全白了,对着镜头模模糊糊地笑着。 补: 这篇影评很适合附上德国哲学家本雅明《历史哲学论纲》中的第九段,他在文中对保罗·克利的画作《新天使》进行了阐释: 他的脸朝着过去。在我们认为是一连串事件的地方,他看到的是一场单一的灾难。这场灾难堆积着尸骸,将它们抛弃在他的面前。天使想停下来唤醒死者,把破碎的世界修补完整。可是从天堂吹来了一阵风暴,它猛烈地吹击着天使的翅膀,以至他再也无法把它们收拢。这风暴无可抗拒地把天使刮向他背对着的未来,而他面前的残垣断壁却越堆越高直逼天际。这场风暴就是我们所称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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